小 賊
許義奴
若有人在基督裏,他就是新造的人,舊事已過,都變成新造的了.
--林後五章十七節
一九七七年七月二十二日,我家有了巨大的變動,在我生命的旅程中,轉入另一行程，我與妻子離開臺灣移民到美國，.留下兩個稚幼的孩子。我們要來美國<重新作人>。那一年,我三十五歲,身邊全部的財產就只有五百元。
所謂<重新作人>，是套著俗話說的。原來我在臺灣經商,勞勞碌碌,也庸庸碌碌的做了七年生意，結局是瀕臨破產。主要的原因是<人不對>，就是我這個人<不對>。我本是學中國文學的,但想急速發財,就轉入生意場中。其中聲色娛樂，將我的本性全然引爆，結局是:家破親離。
到美國來,也是有因由的,原本我太太的三姐在美多年,早先就為她妹妹申請親屬移民,也已辦妥。只是我眷戀臺灣繁華世界,不肯捨棄,一拖再拖,直到情境已絕,才不得已來美國的。原先是計畫到亞利桑那州，我太太三姐夫的一個朋友餐廳裏打工的,月薪七百美金,包吃包住。但後來他三姐夫認為同是打工謀生,何需遠赴亞利桑那州,不如就近買家洗衣鋪給自己的妹夫，就是我來看顧,既可幫他，又可投資。於是就開始了我的清潔工作，做一個洗衣的工人。
洗衣鋪在金山彎區的一個小城叫聯合市,鋪中有一個黑人師傅，就我們兩人，我向那黑人師傅學如何洗燙衣服。在美國操作機件洗燙衣服是需要執照的，在短期內,我總算拿到了執照,可以正式獨當一面了。但其間心情惡劣至極,首先言語不通,又因<失敗>遁避於此,日日面對牆壁,手腳機械性的活動。燙衣， 踩踏板， 蒸氣熱騰， 滋滋出聲 , 煩而單調。真感到人生乏味,前途暗淡。
如此過了數月,突然心生一念:若要重整旗鼓,就想自己來開洗衣店。因數月的經驗,已知洗衣店仍可經營發財，但資金從何而來呢? 遂心生一計,不如從櫃檯收錢機做手,可以三元五元的偷拿，老闆娘是我太太的三姐，她是不會發現的。我所拿的錢可以做日常生活費,薪金積存下來,十個月內就可以買家小的洗衣店了。那時,自己要如何操作,自持聰明,當有一番作為，於是就按計而行。悲哀啊!淪為小賊,仍不自覺,我這個<不對>的人,並沒有<重新做人>,竟然淪落為小偷了!
有一天,老闆娘到店裏巡視,她說:"我們的存衣很多,但現金不見增加!'' 她的意思是說送來洗的衣服很多,生意還不錯,可是錢可以拿走的不多,存貨積壓著,要我這個做經理的做些措施,好叫資金流通快些。但是,我因心中有鬼,虧心之事,叫我會錯意。我就暴躁的回答;"你什麼意思?!現金不多,是說我不誠實?!我不幹了,你竟懷疑我!'' 次日,我真的就不去上班了! 慘了! 讓我的太太和她的三姐之間弄的很尷尬。但我卻不管,反正已經到美國八九個月,身邊有點積蓄,可以不用寄人籬下了。 就在此時,在臺北的母親來了一封信,大意是說，家中的經濟因我經商的拖累,情況窘迫。看我來美已數月,問是否可以稍為濟助解圍？.所需的數額若干,與我身邊的積蓄幾近相等。我也不敢推託,只好如數寄給了她，一刹間,即失了業,又身無分文。 我太太的大姐從聖地牙哥市上來,到我公寓中來責備我的不是,說我不負責任,。她的妹妹嫁給我,我既沒工作,又沒有錢,如何養活她。我只好默默的承受 . 此時有兩位朋友正好在我家中,其中一位來美國多年,聽到我太太大姐的責備,為我出口辯護.他說"不要罵的太過份了,其實在美國，只要肯勞力吃苦 , 不會沒有辦法的。他若要作點小生意 , 我這裡有三千元錢 , 可以借他先用 , 以後再還我 . 大姐,你就不要再罵了吧!'' 另一個朋友也說:"我還沒有申請到學校,我的註冊費有一千五百元,你也可以先挪用,到時還我就是了 . '' 於是,我就有了四千五百元的預備金。
我唯一的一個技能,就是燙洗衣服.所以,我只能找出賣洗衣店的廣告。看報紙找,一般的行情都在四五萬上下,才能買到小店,我只有四千五百元,機會渺茫,心情也逐日下沉。有一天,我看到一則小廣告,有家洗衣店要出售,在偏遠的山邊,沒有標售價。我想,偏遠之處,可能是家小店。於是就彎山拐苓的找到了那家洗衣店，一到現場才知道,它所以設在偏遠山邊,原是一家大洗衣店,專替軍事基地包洗軍人衣服裝備的。大得出乎我的意料,當然不會是四五千元之力所能及。我只好頹廢的離開, 唉! 只有四千五百元,能幹什麼呢?!心情煩躁,因此就迷了路,在山區中繞了半天,也不知道東南西北，.終於出了大街。忽然在大街及小巷的轉角,就看到有一家小洗衣店.從窗戶望入,有一老人在燙衣服。我就靈機一動,想去向他請教,也打聽一些消息。停車進去,攀談， 他是臺山人,六十多歲，他的店只剩一年零兩個月的租約,向房主請求續約,房東不肯，臺山老先生自動加租給房東,他也不肯。店主無奈的說,他不想做了,但因租約短,也沒有人續手。我問他要賣多少錢?他說,如果有人要出四千五百元我就賣了。神啊! 你的恩典在此顯明，.當然這是我事後,及至今才明白。終於,我用四千五百元.買了一家洗衣店。
買了洗衣店後,我盡心竭力的經營，美國人單身住公寓的,很多人都不會自己縫補.我替他們縫補,原本釘一顆扣子,要收費七角五分到一元,我一律都免費.生意蒸蒸日上，三個月間,我就把貸款還清,幾個月之間,買了一間共度房屋,把父母及小孩從臺灣接來.但是我並沒有<重新做人>。由於工作繁重,為增加收益,身心勞累.脾氣非常暴躁易怒。下班之後,煙酒不停，雖然離開臺灣酒肉朋友的環境,但人還是本性難移，沒法改變。持續了近十個月。
有一天,店裏來了一個白人婦女,到我的櫃檯前,既不是送衣服來洗,也不是來取衣服的,而是靜靜的放了一本中文聖經在櫃檯上,便一言不發,悄悄的走了,留下了改變我一生的那本書<聖經>。因有了這本聖經,我就信了耶穌，我的主耶穌,真是能行奇事。信了耶穌後,生命逐漸起了變化，煙酒自然而然的戒掉了。脾氣雖然沒有一下子能改變過來,但從我孩子的口中也證明了，我是有些改進。 我那五歲的孩子說:"爸爸,我覺的你以前是黑色的,現在好象變白了一些。'' 真使我慚愧又心酸又感謝神!
<重生得救>是重新做人的開始，縈懷難忘的一件事，就是在我太太三姐店中偷錢的事，聖靈常在心中責備我，.良心常感不安,很想去向三姐及三姐夫認罪，但羞於顏面,恥於開口。於是就切切地向神禱告,訴說心中的困擾。.有一天她的公公，三姐夫的父親,找我有事,我正巧不在 , 等我返家回電話給他。他接了電話,竟然不談其事而將聽筒轉交我太太的三姐。真是錯中有對，我知道,神要我抓住機會來向她認罪.於是,我就在電話中,向她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犯罪虧欠講明，並向她說當天夜晚,我與太太將我所偷拿的錢如數送到她家中還清 。她及家人都很寬容,不但饒恕了我 ，當晚還留我們夫妻吃飯。當我把要還的支票遞到她手裏時,我們夫妻不禁淚流滿面，傷感自己淪落為小賊竟然能蒙神拯救，悲喜交集.不勝噓唏!